发布日期:2024-09-01 00:37 点击次数:158 |
作家:谢宗玉欧美合集
这座亭子,在湖南的旅游景点中曝光率极高。每天,一辆辆大巴载着三山五岳的旅客呼啸而来,又呼啸而去。哪怕行程安排再垂危,东谈主们也要绕着爱晚亭前的上下两涎水池转一圈,与亭子合个影,然后隔着亭边的那谈矮墙,瞭望书院里杂沓有致的各样屋顶——如斯,也算是逛了一趟岳麓山与岳麓书院。
长沙腹地东谈主逛山,则毋庸这般火急火燎。他们一般会爬上山巅,最不济,也会攀至山腰。爬山的旅途虽有多种,但宽广东谈主还是心爱从清风峡这边运行,爱晚亭是起始。莫得更多的说法,仅仅成了一种民风。每次,看一眼这座亭子,心就厚重了,东谈主就精神了,腿脚就麻利了。即便不从这边上山,下山时也会绕过来,仿佛不看一眼爱晚亭,就不算来了趟岳麓山。
毛泽东在这里的逸事,流传甚广。神话他就读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时,暑假基本不回韶山,而是留在长沙,或勤恳念书,或调研百业,或与蔡和森、罗学瓒等知友纵谈时间风浪,表达转变热枕。这里,便常常是他们的约聚之地。无意谈兴太浓,忘了技术,干脆幕天席地,夜宿爱晚亭。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,每次集结爱晚亭,总嗅觉有一股焕发的芳华气味当面扑来,心思一下子上涨起来。
插图:荣池
爱晚亭建于1792年,距今已有两百余年,这段历史似已有些老旧。关系词在这里侧耳倾听,仿佛还能听到筑亭东谈主虚渺的言笑声,他们就在时光的近邻。
筑亭东谈主是岳麓书院山长罗典。此亭原名“红叶亭”,亦名“爱枫亭”——自是因为峡谷中枫树较多。1795年,江苏东谈主毕沅奉诏前来湖南平叛,这是他第三次任湖广总督了。他苦中作乐,赏游至此,见满谷枫红,忽然福忠诚灵,将此亭改名为“爱晚亭”,取杜牧《山行》诗句“泊车坐爱枫林晚”之田地。骨气愈晚,枫叶愈红,游东谈主愈爱。自此,爱晚亭风生水起,与滁州的醉翁亭、杭州的湖心亭、北京的怡然亭,并称为寰球四大名亭。
爱晚亭当先的相貌,咱们已无从走漏。1868年,湖南巡抚刘崐曾主合手建立。1911年,湖南高档学堂学监程颂万再次修葺。看1926年的老相片,因亭身过宽,爱晚亭看起来不高,矮矮墩墩的,有些低能。虽是重檐四披攒尖顶,但因为盖的是青瓦,四角也仅仅微微翘起,质朴中稍显拘束,枯竭精气神。
当今的爱晚亭,是1952年由湖南大学校长李达主合手修建的。这里留住了一代伟东谈主的红色踪影,因此重修时荒谬着重爱晚亭的精神风貌,非常如下举措:一是让亭子“瘦身”“增高”,由“矮胖”变“修长”;二是加大四方翘角幅度,让它更舒展,更雄丽,状若大鹏展翅,并在角尖设琉璃降龙脊兽,既尊容风格,又灵动小巧;三是请毛泽东题写“爱晚亭”匾额,匾为红底,字为鎏金,字体大气风致,骨韵独具;四是盖靛蓝琉璃瓦,漆朱丹圆柱,描彩绘藻井,竖葫芦宝顶。1969年,又刻《沁园春·长沙》于亭内窗棂之上。毛体挥洒稳固,铁画银钩,为新亭再添几分气韵。这么一来,爱晚亭360度,再无审好意思死角。
不仅如斯,新亭还成了岳麓四季风光的最好点缀。惟一将爱晚亭置于取景框内,拍出来的相片,就莫得不精彩的。
春夏令节,樟枫新叶疯长,满谷绿意盎然,衬托太空、水池,把整张相片都绿“糊”了。这时,有爱晚亭一角斜出,便破了这种单调。那块大红的匾额,像万绿丛中少许红,而靛蓝色的琉璃瓦顶,则像华南五针松的式样,相片由此有了档次感——靛蓝裹红,再辅以大片的嫩绿。
到了秋天,满谷红叶欲燃,那靛蓝色的琉璃瓦顶就更显蹙迫了。它让错落的目力有了一个焦点,同期能略微平复身段里因红叶而毁灭起的豪壮之情,给心灵带来辉煌。
冬景肃杀,谷内多落叶乔木,难免有阴沉之气。式样好意思艳的爱晚亭,便带来了暖意。就像女子摄影,心爱以旧墙断壁作布景同样,置于灰败寒林中的爱晚亭,也显得格外柔好意思俏丽。如若大雪天欧美合集,两重檐瓦都被白雪隐敝,山谷白花花的一派,这时,爱晚亭的那块匾额,就像一簇通达的红梅,也像一团神志的火。
相对岳麓山漫长的文静史来说,爱晚亭只可四肢初生儿,但自它出现后,就一直是文东谈主骚客的颂扬对象。
爱晚亭当先的楹联是由筑亭东谈主罗典所撰:
爱色岛影院忽讶艳红输,五百夭桃新种得;
好将丛翠点,一对驯鹤待笼来。
这副楹联既有性灵的一面,也有写实的一面。那会儿,罗典刚在岳麓书院大门外的前台周围种满了桃树,荒谬自得。“桃坞烘霞”,成了岳麓八景之一。上联是说:我惊诧地发现,有了我新种的五百株桃树,秋叶再红,只怕也得稍逊一二。此联的骄傲处,是卓著时光的对比;时时处呢,则几许有一些借春联给我方表功的滋味。至于下联,罗典想隆起的是他养的那一对驯鹤:这重重叠叠的翠绿,有些单调了,还需我这一对驯鹤来钩玄纲目。以黛青色的山林为布景,白鹤翱游其间,当然至极打眼,说它们钩玄纲目的确不为过。
1911年,学监程颂万在修葺爱晚亭时,将此联改为:
山径晚红舒,五百夭桃新种得;
峡云深翠滴,一对驯鹤待笼来。
1952年重建爱晚亭时,这副楹联在新亭中保留了下来。
衡山东谈主汪涛为爱晚亭撰写的一副嵌字联,成了岳麓山迄今界限最长的楹联,共192字:
爱日喜雨,蒸润着锦绣河山,汇八百里洞庭,耸七二峰衡岳,归楼听叶,古寺飞钟,林下泊车,亭前放鹤。寻汉魏当先胜迹,览湖湘首有名城,大可搜芷搴兰,岂惟赏心憩足,岁月莫蹉跎。值兹风和景淑,且登临看东流帆转,南浦雁回,北麓斗横,西峦光霁。
晚烟早霞,烘笼过高贵厦宇,溯三千年历史,数廿四代英豪,泄恨鞭尸,离骚忧国,遗书匡世,驳倒兴邦。乃周秦以还哲贤,皆吴楚群知硕彦,当骄地灵东谈主杰,应惜寸时期阴,平生须考试。到此游目骋怀,安能负这春圃桃红,夏池莲脂,冬阁梅素,秋岭枫丹。
长联威望恢宏,情感丰沛,韵律高昂,联前嵌“爱”“晚”二字,以岳麓气候,引出潇湘东谈主物,敕令后辈将前贤前贤作为榜样,莫亏负了这大好江山,爱戴光阴,考试品质,岂论是览胜还是立功,都要将岁月之弦拉成满弓才好。总之,花堪折时直须折,莫待大哥叹无成。
清代学者欧阳厚基,湖南安仁东谈主。看名字,他应该是岳麓书院山长欧阳厚均的堂兄或堂弟。他写了一首古诗《岳麓爱晚亭》,功力相等超卓:
一亭幽绝费平章,峡口清风赠晚凉。
前度桃花斗红紫,今来枫叶染丹黄。
饶将春色输秋色,迎过向阳送夕阳。
此地四时可乘兴,待谁招鹤共翱翔。
诗歌读来琅琅上口,颇为往常,田地却相等精良,何况能见脾性,见胸襟,形状开朗,情感明畅。尾联威望陡生,韵味天成。名诗的标配,它都具备了。仅仅,诗中预料险些全来自罗典的那副楹联。
郭祖翼的“绝壑苍烟锁,孤亭夕照开”句,勾画了一幅绝好意思的山麓夕照图:爱晚亭死后的清风峡还烟雾缭绕,云层却乍开一缝,金色的霞光直射下来,笼罩着爱晚亭,就如幽暗的舞台上,一缕灯光探下,笼罩着台上主角。想想看,这是何等奇特的景致!溟濛的布景,恰似水墨画,而夕照笼罩的主景,又如灿烂的油画。
俞敬枝的“驯鹤依依如我静,此时身在绘画中”句,让东谈主想起了辛波斯卡的诗句:“万物静默如谜。”春去花还在,东谈主来鸟不惊,好意思景如画,画如好意思景,此句还真有一些庄生梦蝶之趣。
周世钊的“小雨初收斜阳晚,满山都是念书声”句,则描画了麓山大学群兴起后,学子们在爱晚亭邻近好学苦读的气象,把新中国竖立初期大学生们只争夙夜的远程劲儿,描摹得大书特书。
李淑一的“翠柏凌枯草,丹枫映晚霞”句,既有颜色对比,又多情境共融,让东谈主不由想起王勃的名句:“落霞与孤鹜皆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日本鹿儿岛与长沙结为友好城市后,尽然将爱晚亭原版复制了昔时。仅仅那座亭子不再叫“爱晚亭”,而叫“共月亭”。亭柱有联曰:“神飞樱岛千重浪;梦绕麓山一派云。”想一想,还是挺挑升味的:看千重浪,梦麓山云;饮长沙水,念念鹿岛樱。若有长沙东谈主留学日本,在鹿儿岛见得此亭,一定会思潮腾涌吧。
《光明日报》(2024年06月21日 15版)欧美合集